又曬黑了的夏天

剛剛下了場久違的雨,晚餐後就不能隨處走走了。事事都有種犯賤的感覺,不得自己的心。最近事情是這樣的,我將信守一個不知道算不算承諾的承諾,包袱收拾完後,又要離家了。前一段時間我的心情好比動盪的經濟,每個日耳曼民族的情緒都讓我莫名難安:送出申請,過了一兩個月沒消息,寫信去譙,再沒消息….. 我真的很想要高價買進忘憂水,反正人就很賤,事情沒結果急,有了消息也擔心,空著又心懸在那,難怪最近白頭髮又增加了。
DSC_0519這幾個月膚色從自豪地曬不黑土黃直接晉升黑炭色系(或者說歐美人士羨慕色),我那肥肥的大腿每每在客廳晃動時,奶奶總說:「你那個暗嗚嗚(客語)又肥肥肥的腿啊!…. 」她不懂的是,夏日最美的記憶,正是流汗發臭的臉龐與身軀,還有每個所在乎的人陪伴左右的時分。

 

 

這個夏日的起頭,漢城之旅見了我所想念長達兩年之久的人們;思念究竟可以多纏綿?我會說無解。寶瓊跟麗莎都是我在南德認識的女孩,寶瓊是個靦腆沒有自信的女孩,某個晚上我們買了利樂包的清酒坐在河邊,看著燈光撲朔,河光閃耀,忽然她說:

「我很羨慕你有好多話可以說,你好像總是有說不完的事。」

怪了,不覺得沒說話很痛苦嗎?只是我的國中班導師很崩潰,她曾經對我大喊:「你只要一天少講十分鐘的話,你信不信你早就考上台中女中!」毫無邏輯的話,我們參考就好,講話講得爽人生比較快活。不過寶瓊啊,你那誠懇讓人想疼惜的臉龐,何嘗不也是你看不見的美?瀏覽漢城之際,最讓人難忘的事情莫非就是跟麗莎穿著韓服狂奔在市區,前一秒我們可能還在吃辣泡菜,下秒坐在街頭大嗑街頭小吃,所有韓國人應該都對我們行了白眼禮。麗莎說:「說也怪了,雖然我是德國人,但這裡是我的地盤,你在首爾要乖乖聽話喔!」一生裡,能碰到一個與你在三國相遇的知己,已足矣。

 

七月酷暑中,跟摯友婉慈降落福岡,先說結論:如果你能跟一個人一起密切旅行八天都沒吵架,那麼這個人就可以嫁了,不是啦,我是說,就可以確定是難以取代的友情。大約是在今年三月慢慢開始交接工作的某個時間,約了個週末在酒館碰面,有了以下對話:「如果你想去一個地方在日本,那個地方會是哪裡?」她問。「我覺得… 恩… 好像沒什麼差別,反正看到日貨都會失心瘋… 不過,有生之年若能再次造訪鳥取,絕對在我的願望裡。」我回答。「那你想去廣島嗎?有個鳥居在水裡的那個。」「廣島?還真沒想過,但是我可以唱廣島之戀給你聽喔!」「(白眼)欸,要不要啦!北七。」「當然不會不好。」「那就是要!」「好。」完全無痛溝通。旅程中也是高潮迭起,第一天日租套房找不到鑰匙,準備要露宿廣島街頭時,日本阿伯阿姨叔叔嬸嬸小妹小弟哥哥姊姊汗流浹背的溝通協助,但只留下滿腦問號的兩人;見我們緊張如焚時,奉上茶水的事務所大叔們,笑笑地告訴我們:

來救股,乾吧得捏~

直到我們見到鳥居本尊之前,歷經了旅遊地圖被野鹿吃掉、被一堆白人擋住都看不到的前方,一霎那間,挺立在那的鳥居,就浮現在我們眼前,「之前在里斯本偶然看到航海紀念碑,我就愣了一下,心裡想:『幹,這個我以前在國二的歷史課本有看過耶!』」「你好智障。」「想來廣島的人沒先看課本就來看本尊更智障。」

後面幾天返回福岡,喜歡郊區的我們到了柳川。「聽說台中的柳川就是效仿這裡的。」婉慈向來就是有著公所人員的敏銳度。「你是說一廣那邊很臭的地方?」「外勞聖地。」「學屁喔又學不像。」「歡迎來到台灣,想學又學不好。」一路打屁閒聊,就走到了柳川的岸邊,租借了懷舊草帽準備上船,一開始想,船夫上了年紀,怎麼撐船?果然船夫一個比一個年長,我們的船偶爾被超船,但是耳邊不時傳來老船夫的歌聲,配上發燙的太陽與恣意垂掛的楊柳,曬成剛果人我都願意。與我們乘坐同一艘船的日本夫婦與我們攀談,現場完美即席翻譯了船夫的介紹,我拿出梅片嚼,順便給他們來上幾片;下船時,照井夫婦問我們是否要前往太宰府,我們可以一起趕車共乘計程車,沒多想的我們當然下了車,掐指一算大概需要的車錢就走了。臨別前,他拒絕了我們的車錢,並說:「你把最後一片梅片給我了,真不好意思,讓我們支付車費吧!」這交易誰都會算,吃虧的絕不會是我。

 

在福岡的最後一餐,我們選擇燒肉(與酒)。「我快要哭了!」「怎麼啦?」「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又要離開台灣,我們都沒什麼吵架,我又很幫不上忙不會找路…」「小事,而且你真的很會洗衣服,乾脆嫁一嫁好了!」留下很想潑我酒的婉慈與她疑似要翻到三層天的白眼。其實,我心存感謝每個陪伴我完成的心願,但對我而言最難能可貴的是,現在雙腳腳背上留下的涼鞋痕跡都說明了,你們完成了我未曾想過的、未曾期待的,所以,當我睜開雙眼所見的,無論我身在何處,都是最美的風景。

至於我雀斑又變多這件事,爽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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